文 | 王振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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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年正月初六,我又像往年一样到了姑姑家,吃饭的时候又谈论起过去串门时的故事,尤其是提起奶奶的四升箢子,我的思绪又回到了四十年前。
四十年前,我七八岁,那是一个物资非常匮乏的年代,逢年过节走亲戚家对一个孩子来说无疑是非常盼望的大事,主要是为了吃一顿好饭,还能收到几毛钱的压岁钱。正月里,每当听到父亲定好去姑姑家的消息后,我会立即跑到奶奶的房里拿箢子,奶奶的四升箢子就挂在卧房的北墙上,箢子全身发亮,上口沿用藤条缠绕着,透出古铜色的光,箢子把是用木头做成的。
拿来箢子后,母亲装上年前蒸好的大馒头,大馒头一般一斤一个,四升箢子能装十四个,用包袱包好,这就是串门的礼物,然后我和姐姐一起,坐上毛驴拉的地排车向姑姑家去。那个箢子和里面的礼物对过年去姑姑家之行有着事关重大的意义。
二月,四月和十月在农村里是农闲的时候,村里办喜事的特别多,奶奶的四升箢子基本上不得闲,邻居大娘和婶子都是提前好几天跟奶奶说好什么时间用。我们这边认亲、定亲、娶媳妇、嫁闺女、谁家有了小孩子的都要用到箢子,尤其是四升箢子大小合适,办喜事每个箢子放一刀猪肉,小礼六斤或大礼九斤,另外放上二斤粉条,用红色包袱包着,在当时这就是最贵重的礼物了。
每家一般只有一个箢子,办喜事要用许多,只能借了,从借箢子就能看出该户人家在村里为人好坏,与邻里的关系。试想一下,如果连个箢子都借不到,在村里为人会是什么情况,我曾经见到过有九个人每人挑着两个箢子的壮大场景,奶奶说从这些箢子的数量看,这户人家为人肯定错不了。
奶奶家里有箢子,但是奶奶也帮助别人借过箢子,并且走了30多里路。事情的起因是我们村里有一户人家,男主人经常喝酒,喝上酒经常耍酒疯,属于好吃懒做,在农村是“不会过日子的”户,他的小子定亲,已经借了3个箢子了,还差一个,他家里也没有早跟奶奶说,他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来问奶奶借箢子,但是奶奶的箢子早就已经借出去了,奶奶听说了以后二话没说,当天晚上走了15里山路赶到娘家,找到一个不用了的旧箢子,沿口都已经破了,藤腊条已经露出来了,当晚奶奶用新布条把沿口全部包了一遍,擦拭的干干净净,第二天准时送了过去。也许是因为这个箢子的原因吧,这户人家的亲事最后定下,成了。女方打听的结果是,如果为人不好谁会跑30里山路去给借个箢子?并且还是一个小脚的老太太。——以箢为媒。
只要是奶奶家的箢子借出去后,当天晚上,我都会晚饭后来到奶奶的卧室等着,人家来送箢子时,箢子里总有一些花生、糖、栗子、红枣,还有白面做的面鱼,这叫“押箢子”以示对主家的感谢,奶奶总是客气的说:用个箢子还用放什么东西。而送箢子的人都会说:给孩子吃。送箢子的走后,奶奶就把糖果栗子全部装在我布兜里。
箢子还装着奶奶的忧伤,有一次去奶奶家,看到送箢子的大嫂坐在炕沿上哭,奶奶也在一旁掉眼泪,不断的说:可惜了年小,可惜了年小。后来奶奶告诉我:借箢子大嫂的娘家弟弟出了车祸,用箢子盛贡品上坟。
奶奶的四升箢子还装载着农村人的高贵品质,那时候没有现在的超市,缺什么要去十几里外的镇上买,有时家里来客人,面不多了,或者谁家的女儿坐月子娘家送“朱米”,小米不多了,都会用到奶奶的四升箢子。平箢子借,尖箢子还,真实的表达了人敬人的高贵品质。
时光荏苒,社会在进步,党的富民政策越来越好,物质极大丰富,礼盒、方便袋便捷方便,出门再也用不到四升箢子了,但我每每看到四升箢子,总有一种特殊的感情,总会想起和奶奶一起生活的美好时光。
作者简介:王振民,现任五莲县汪湖镇人大副主席。于2012—2014年、2016—2018年,先后两次担任户部乡宋家村第一书记。两次被评为“县优秀第一书记”,2016年被评为“扶贫攻坚奉献奖”。2017年被评为“五莲县先进工作者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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